“嗯!”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变成了两位学术大佬的“男女混合双打”。他们时而互相补充,时而激烈争论,偶尔还会一起把矛头转向李乐,追问某个细节。
森内特强调理论穿透力,克里克特则紧盯方法论与伦理,
李乐的大脑里的ICU疯狂运转,飞速地记录、消化、回应着这些密集而高频次的思想冲击。
奋笔疾书,凝神思考,尝试用自己的语言重新阐述观点,以确认理解是否正确。
气氛虽然激烈,甚至充满火药味,但李乐能感觉到,这是一种建设性的、旨在磨砺他思想的启发的过程。
自己只能尽量跟上这俩的节奏,力应对着,时而赞同,时而辩解,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可能试图窥探他们的现实生活时,会不会引起剧烈的排异反应?”
“埃拉说得对,这就像你本来只是在动物园外面看猴子,突然想翻进笼子里跟它们一起住,还得问问猴子愿不愿意让你研究它们怎么挠痒痒和抢香蕉。”
“威廉,你的比喻总是这么。。。。。原始。”
“至少比某些人把一切都抽象成结构函数要生动。”
李乐趁着两位导师互相“开火”的间隙,抬起手腕看表。
“怎么?”克里克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李,你是屁股上有针,还是我们两个老家伙的话让你觉得厌烦?这已经是你五分钟内第三次看表了。”
李乐赶紧坐直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教授。是,我得去希斯罗机场接个人。”
“接人?”克里克特挑眉,“谁这么重要,让你在讨论中都心神不宁?”
“是我妈。”李乐老实地回答,“她航班大概一个半小时后降落。”
森内特这才恍然,拍了拍额头,“哦对,你说过,家里人这几天要过来。行了。赶紧滚蛋吧,反正我瞧你榨不出什么油水了。”他挥挥手,示意李乐可以走了。
李乐如蒙大赦,但又有些意犹未尽,赶紧起身,一边快速收拾散落的稿纸和笔记本,一边向两位教授鞠躬,“谢谢教授,那我先走了,后续的修改思路我会尽快整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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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鞠着躬,倒退着出了教室门,然后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教室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克里克特望着门口方向,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然后转向森内特,“好了,威廉,说点正经的。抛开那些互相抬杠的话,你觉得李乐这个数字人类学或者民族志构想,到底怎么样?有没有作为他博士论文方向的潜力?”
“潜力?”老头咂摸了一下这个词,“潜力很大。这小子嗅觉很灵,抓住了时代正在变化的一个关键节点。技术不是在改变社会,它就是在重塑一个新的社会场域,或者说,很多个新的、交织在一起的社会场域。”
“人类学如果还只盯着那些遥远的、纯净的部落,迟早会把自己变成活化石。”
森内特想了想,继续道,“他的想法,糙是糙了点,但方向是对的。关键是,他试图把经典的人类学关怀,身份、仪式、交换、权力,带入一个全新的、充满不确定性的领域。”
“别看他刚才被我们问得有点狼狈,这小子脑子转得快,也会偷懒取巧,但他把已经有一定基础的网络社会学的理论延伸到数字人类学或者民族志上面,不也是顺利成章的思路?而且,”森内特笑了笑,“这不也是我们当初的构想路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