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意大多是客带客,这家补了衣裳觉得好,碰见亲戚要?补东西,连忙拉到她这里来,连跟缝补碰不到的一块去的,也要?过来碰碰运气,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她能补还可以省些银钱。
搞得林秀水算是见过不少东西,王月兰说市面上收些小破烂子的小贩,手里东西怕是没她的多,说让她少接点其?他?的,只接些缝缝补补的活计。
“这啥活也接,钱又赚不完,还耽误你自个儿的手艺功夫,你又忙不过来,日日睡得那?么晚,”王月兰话是这样说,转头给她收拾些杂乱的东西。
林秀水将针扎在布袋里,剪了线道:“不是想多赚点钱,也给大伙寻个方?便,有些活我要?是不接,得跑好些路专门到其?他?巷子里,能顺手做了便做了。”
“等以后我赚了大钱,那?我可雇人来,我日日不等天黑便睡,不等天光大亮不起,姨母
,你等着我孝敬你吧,叫你也早早过上这样的日子。”
“你少胡天胡地说些胡话。”
林秀水朝她笑,眼下赚钱哪有她挑活的理,有什么活做什么。
但她乍一看院子,还真是乱糟糟的,小院里横了两根竹竿,上头挂了一排篮子,桑青镇卖篮子的多,菜篮儿、饭篮儿、香篮儿以及装花拿去卖的小花篮儿,底下要?垫布块的,请她将布和篮子底缝到一处去。
她接了这个活,赚三十八文?,人家还送她两个大篓子,她能拿去装布头。
另一根竹竿挂了手帕、包布、腰巾、门帘等东西,地上插着几面酒旗、两只灯笼,林秀水不接,有些也是换面新的,旧的扔掉,她想着给人家补补,又赚了钱,东西补补还能用。
她低头补东西,门外有人喊她道:“阿俏,阿俏,你上我家来趟成不成,我家的竹帘子散了架,我用线缝不上,散了一堆不好拿。”
林秀水一看,是巷里住在中间的人家,那?娘子着急忙慌的,手里还沾了面粉,又抬起脸冲她笑,“也不知?道能寻谁,没这竹帘子,家里瘫在床上的老太太要?闹脾气,寻着你给补补。”
“娘子你别急,我先去瞧瞧,”林秀水又朝里头喊,“姨母,我出门到蔡娘子家里瞧瞧,补些东西。”
林秀水收拾东西,她给自己备了个包,好几个夹层,挎在身上,跟郎中出门给人看病拿药箱一般,她出门给物件看病,看看还有没有救,有救的话拿针线给缝补上。
这些日子寻她上门的人也多了起来,当她是郎中一般,要?给她上门“救治”的脚费,不多,两文?钱。
林秀水到那娘子家里去,地上的竹帘子散了一半,屋里老太太咿咿呀呀地喊,捶床,蔡娘子赶紧进去,她没管,只先蹲下来看。
这竹帘子从?前是用细麻绳绕着竹棍的,一根根拉紧成了竹席的,线用许多年,风吹断裂了,她从?包里取出整捆的细麻线,小剪子,穿上围布,坐下来拢了竹子左右绕。
冲里头的蔡娘子说:“娘子,这竹帘子好补的,我给绕回?去便成,你给我十文?钱。”
“可亏了这巷子有你,不然也不知?道几时能补好,”蔡娘子长?长?松了口气,抹了抹头上的虚汗,取了十二文?钱给她,两文?是脚费,又连声道谢。
林秀水放到自己的小包里,将麻线挨根绕进竹棍里,右手绑,左手抬起拉紧,不多时这竹帘子便绑好了,又挂回?原处去,跟没散架过一般。
她洗了手,蔡娘子送她出来,林秀水挎着包走在长?长?的巷弄里,一边是人家的屋檐,一边是高高的墙檐,她脚步雀跃,绣鞋轻轻快快踏在青石板上。
远处有提着菜篮,牵了孩童的娘子碰着她,都认识她,不免要?问声,“阿俏上哪去了?”
她家闺女笑嘻嘻地接话,“肯定?补东西去了,阿俏姐姐能补好些东西,娘,我的衣裳是她补得呀,有猫猫的。”
“去补了扇竹帘,”林秀水停下脚步,微弯身子冲小孩笑,“那?可别再爬树了。”
“我再也不爬了。”
林秀水跟两人说完话,又走在墙影里,边上跑过两小孩,手里握着纸鸢,嘻嘻哈哈,笑声撒了一地。
结果乐极生悲,有个小孩的纸鸢线断了,挂在屋檐上,急得大哭,他?顶着两个冲天辫,又哭又跳去够纸鸢,嘴里喊着:“我娘会打死我的,我才六岁,我还不是很想死,呜呜呜呜。”
另一个小女童也急得抹眼泪,“怎么办,我不想你死,我得上哪找你玩去,要?不你躲我家里吧,我娘只会打人,不会打死人的。”
林秀水听了哈哈大笑,这哪家小孩,她看了眼屋檐,纸鸢正好挂在屋檐边上,她跳了三次,右手指头才碰着纸鸢,将它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