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早餐,沙狐便在前引路,带着我和杜清远前往残碑寺。
穿过鬼泣城混乱而肮脏的街巷,越往西北方向走,人烟越是稀少,建筑也愈发破败。
最终,一片巨大而荒凉的遗迹轮廓,出现在我们眼前。
所谓的残碑寺,并非一座完整的寺庙,而是一片蔓延开来的半坍塌遗迹群。
目光所及,尽是断壁残垣,风化的青砖与朽坏的梁木杂乱地堆积着。
唯一还能看出点形制的,是那座只剩下几根巨大石柱和空荡框架的主殿。
像一具被掏空了内脏的巨兽骨架,矗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主殿后方那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残碑林。
几百块石碑,高矮不一,形态各异,如同一片由石头组成的森林。
大多已经断裂、倾颓,上面的字迹早已被风雨磨蚀得模糊不清。
沙狐指着这片废墟,带着一丝复杂情绪,说道:“五爷,您看,就是这儿了。”
“说起来,百十年前,这块地界还不叫鬼泣城,它有个响亮的名字,叫金泉城!那时还是,仅次于凉州城的繁华大城!连接西域的古商道就从城外经过,驼铃声能响一天一夜不绝。”
他啐了一口唾沫,“后来……嘿,说是遭了天灾,地龙翻身,整座城十之七八都塌了,人也差不多死绝了。再后来,就成了现在这鬼样子。这残碑寺,以前叫金泉寺,现在嘛……呵呵。”
我心中默然。
是啊,一座建立在废墟和尸骸之上的城池,一群在生死线上挣扎求存的人。
他们只信自己手中的刀剑和金银,又怎会去相信那虚无缥缈的神佛?
这残碑寺,与其说是信仰的遗迹,不如说是一块被遗忘者的墓碑。
“走吧,”我收回目光,对沙狐道,“进去看看。”
……
走入残碑林深处,四周静寂得可怕。
就在这时,前方一座刻着模糊的飞天图案的残碑顶上,传来一阵絮絮叨叨的说话声。
语气时而严厉,时而恳求,仿佛正在训斥着谁。
我们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正对着下方密密麻麻的碑林,手指胡乱点着,疯言疯语:
他穿着一件破旧僧袍,灰白肮脏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如同一个巨大的鸟巢。
“尔等……冥顽不灵!执迷不悟!何时方能开悟?何时方能归去?”
“噫!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沙狐压低声音道:“五爷,就是他,都叫他疯和尚。据说疯了几十年了,这些年就靠捡些贡品、挖点野菜,偶尔有人施舍点吃食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