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始终独自一人,裴琮虽然自卑阴暗,却从来不会害怕基因污染被别人知道,害怕被抛弃。
是他的出现,才让西泽尔这么痛苦。
是他做得不够好,才让西泽尔害怕被抛弃。
强撑的、不敢依赖的、发着烧却装作无事的样子。一层一层地把自己藏起来,连疼都不敢叫出口。
巨大的心疼,在那一瞬间,突如其来地撞进裴琮的胸腔。
他看着西泽尔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忽然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
西泽尔才十五岁,只是一个正迅速长大的少年,在污染的崩塌边缘死撑着。
那一刻,裴琮心里有种细细密密的痛感。
裴琮想抱他,但最后也只是把手缓缓收了回来,落在自己膝上。
夜已很深了。
残骸内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和雨声在铁皮外敲打。
西泽尔睁着眼,背靠在金属堆最深处。他一直没睡。
身体正在发烧,异变组织像一团火,从腹侧蔓延到肩胛,皮肤下全是绷紧的神经。他死死咬着牙,不敢动,汗水浸湿了衣服,黏在鳞片上,一动就像撕裂。
他怕吵醒裴琮,更怕被他看见。
他快控制不住了,他怕他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再也不想要他了。
西泽尔屏住呼吸,忍着撕扯感站起来。脚下踉跄了一下,他没发出声,只是像一头野兽,默默地从阴影里走出去,推开残骸边缘的一道缝隙。
外头的雨还在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没有犹豫,伸出手,冰冷的雨水瞬间打在皮肤上,一下下砸进他体温灼热的伤口。
他跪下去,咬着牙,将手臂那片刚长出的鳞片硬生生撕扯下来。
血肉模糊一片,只能看到被腐蚀的痕迹,幸运地看不出异变。
血混着雨水流下来,他没吭声,只是狠狠喘了一口气。
他不能让他知道。
不能让他觉得他已经变成怪物了。
一只爬满污染的蛇,藏在他身边。
血刚停下,雨水还在洗刷他试图遮掩的痛。他撑着膝盖缓了口气,低头,忍住翻涌的呕意,准备退回残骸下,将手指探进那伤口,试图把那些凸起的变异肉质再往外扣一点。
这时,他像是忽然察觉了什么。
一种毫无声息,却刺破神经的压迫感——从背后攀了上来。
他猛地回头。
雨线歪斜地砸在他睫毛上,模糊了视野,却没模糊那道身影——
裴琮,站在他身后不远的阴影中,像是从雨夜里长出来的幻影,半张脸被雨夜吞没,只有目光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