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最近最远的人(十九)
疑虑一生,她反而沉下心来。
借着路灯投进来的光,她观察着右前方的年轻军官——军服和军容都极整洁服帖……看不到他的手,也许正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静漪拨开车帘,从黑暗中辨认着路径。
这绝不是去图家的路。
“你究竟是奉谁的命令来的?”
静漪问。她对来人身份可以做出诸多的猜测和判断,都不如提问来得简单。
“鄙人是陶骧司令麾下上尉副官路四海,奉命来请程先生。”
路四海不卑不亢地回答。
陶骧……静漪紧了紧大衣的襟口。
她试图从容地将大衣腰带挽成一个好看的蝴蝶结,就像她动完手术轻巧的挽结那样。但她低着头挽了好几下,那长而柔软的如丝绸似的羊毛料腰带,仍没能系到一处去。她只好一只手攥了一端,停在那里。
路四海原本预备程静漪做出激烈的反应,见她安之若素,有些意外。
“程先生,请不必担心。我们不会伤害您的。”
他和颜悦色地说。
“不,我并不担心这个。”
静漪也温和地说。
车子行驶在深邃的道路上,两旁的树茂密而枝杈低矮,几乎垂下可摩擦到车顶——但其实应该没有那么矮,只是程静漪两眼望着车灯照亮的有限的空间里,觉得越来越压抑。
车子在大门前停了有几分钟。这几分钟无比的漫长。
黑漆的大门反射着车前灯光,和地面汇成一派白色,亮是亮的,亮得人心里都跟着空洞起来——是种不知前途如何的空洞。
静漪在大门开启的一刻闭上了眼睛。
车子又往前开了很久,才停下来。
路四海回头看看仍旧闭目养神的程静漪,先下车替静漪开了车门。
“程先生,请下车吧。”
他说。
静漪又坐了一会儿才迈步下车。
她终于将腰带系好,手抄在大衣口袋里,远远地望了一眼这幢房子。
“程先生,您请。”
路四海站在她的左后方,轻声提醒。
寒风吹进静漪的大衣领口,彻骨的冷意袭来。
这冷意随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近这幢大宅子,而更加的深切。待她站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手几乎已经僵硬。
路四海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也许刚刚跟随在她身后走进这里的时候,他说过什么,但她根本没听到,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这大宅子仿佛会吸声,一进入这里,她的耳朵便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包括她自己的脚步声、心跳声……她有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急。在这么安静的地方,她应该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但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