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佛三十年,第一次难以掩饰自己的震惊,瞬间抬头看她。
她笑吟吟,手背后,微俯身,态度诚恳端正。
高僧好一阵子,才找回自己发涩的声音:“檀越不知道自己抄的是什么?”
“不知道啊,”姚宝樱无辜,“我识字不多,这上面还写的是梵文,我更不清楚它在讲些什么叽里呱啦的东西了……啊大师你别生气,我是诚心求学,你让我跟着你多参悟参悟佛经……”
“砰——”
姚宝樱茫然地抱着自己抄得很辛苦的纸张,被赶出了开宝寺。
开宝寺教她开悟的那位高僧,临去前怜悯看她:“檀越连自己抄些什么都不清楚,可见我佛并不渡化檀越。”
姚宝樱其实只是想多在这里赖段时间啊。
她挣扎道:“那就多渡一渡愚钝的我嘛。”
“不必了,檀越与我佛门无缘,这正是梵天旨意,”高僧唱起阿弥陀佛,将姚宝樱和桑娘一并赶出了这里,“檀越注定要在这红尘中沉沦,注定要受这情爱之苦。檀越既然避免不得,便自珍惜吧。”
姚宝樱眼皮一跳。
桑娘迷茫地抱着包袱。她前一刻还在想办法和公主身边的侍女打交道,下一刻就跟着自家坊主一起被赶出佛门。
桑娘问宝樱:“注定在红尘中沉沦,是什么意思?坊主你做了什么,让人家大师这么生气,竟然要你在红尘中吃情爱之苦?”
桑娘迷惑:“我们不是来静心的吗,不是来绝情断爱的吗?”
姚宝樱咳嗽一声。
她脸红极了。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干的糗事。
她只道:“唔,我有别的安排,你先回去跟大家报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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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几行字,写的到底是什么啊?
高僧看她如看木头,不肯跟她解惑。但是汴京的能人很多,姚宝樱总能找到懂梵语的人。
于是,姚宝樱和桑娘兵分两路。桑娘回去鬼市,姚宝樱则去州桥附近的街市坊巷,寻找高人解惑。
她捏着那么几张纸,从街南跑到街北,跑得一身热汗,终于在一个当铺找到了一位从天竺来的外客。这人操着不熟练的中原字句,满头大汗地向姚宝樱解释:
“空即色来色即空,色字头上利刀锋。劝君莫堕迷魂阵,何愁富贵不相逢。”
姚宝樱怔住。
这是……劝诫她的?
这……对吗?
姚宝樱还没想完,便听到街外人们兴奋的声音:“城隍游街!城隍游街!”
什么城隍游街?
姚宝樱从当铺中探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