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奕几步冲到梧惠身边,蹲下身,清秀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手足无措。
“天啊,你怎么……你摔到哪里了?很疼吗?”她试着想扶梧惠,又怕弄伤她。
见到算是熟人,梧惠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但脚踝和尾椎的疼痛让她无暇他顾,冷汗都浸湿了额发。她借着墨奕的搀扶,单脚跳着,艰难地挪到旁边一张屏风后的桌案边坐下,暂时避开了大堂中央那片空旷处。
稍微喘了口气,梧惠立刻抓住墨奕的手腕,一连串的问题又急又快地抛了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你呢?你又是怎么来的?是莺月君叫我来的,可、可她人呢?”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墨奕明显愣住了。她张了张嘴,脸上掠过一丝窘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一时竟无法言语。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
她朝这边走来,梧惠很快注意到空间内的另一个“活物”。那人穿着一身极其繁复精致的古装裙裳,层叠的衣袂勾勒出优雅的轮廓,云鬓高耸,步摇轻垂,妆容精致得如同从泛黄的古画中走出的仕女,与这热闹的空寂客栈奇妙地融为一体。
梧惠将目光投向这张陌生的、却美得毫无瑕疵的脸庞,盯了几秒。
“……莺月君?”
那张古典美人脸上浮现出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微笑,默认了她的猜测。
“这里……不是现世吧?”梧惠立刻反应过来,语气带着惊疑,“因为你明明只能以人偶的姿态在现实世界里活动……”
但现在,来者的面容并没有半枚锔钉。
“没错,正是如此。”
莺月君开口,声音也不再是棺中那般闷响,而是清泠悦耳,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梧惠随即又感到不对:“等等……我想问你,为什么我来到这里,不需要像之前那样,依靠你们提供的线香、陷入沉睡才能过来?”
“我会慢慢给你解释的,我们先换个安静的地方。最好,不要打扰到亡者们。”
梧惠心头猛地一凉。这满堂虚幻的热闹从何而来,她似是明白了,但并不完全明白。
恐惧让她本就因扭伤而难以移动的身体更加僵硬。莺月君看出了她的不便。
“梧小姐,我给您一个提示吧。既然这里并非你熟悉的现世,你的疼痛,更多是基于你认知的错觉。你认为你摔伤了,所以感受到了疼痛。”
梧惠下意识地反驳:“话虽如此,可是……”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惊讶地发现,脚踝和尾椎那钻心的疼痛竟然真的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一种残留的记忆般的微酸。
她试探着动了动,然后轻易地站了起来,果真行动无碍。
“看来你心底还是很信任我的。这倒省了我花时间再多说服你一阵。”
梧惠活动了一下完全恢复的脚踝,心情复杂。
“再怎么说,你也很多次救过我了。可能潜意识里,就是对你会抱有信任吧。”
“随我来吧。”
莺月君转身,裙裾轻摆,向着楼梯走去。墨奕连忙跟上,悄悄松了口气,似乎不用不善言辞的她来解释,让她轻松不少。
梧惠随着她们走上二楼。走廊两侧是一个个掩着门的客房。几乎每扇门后都隐约传来谈笑声、劝酒声,甚至还有唱小曲的声音,比楼下大堂更清晰,仿佛真的有一场场私密的宴饮正在其中进行。
然而,当梧惠忍不住借着路过的缝隙向内窥视时,看到的并无觥筹交错,有的依旧是空无一人的房间。桌上杯盘狼藉,烛火摇曳,酒壶倾倒,仿佛宾客刚刚离席,唯有那些热闹的声音仍在不知疲倦地持续着,萦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