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你给朕听清楚了!也记住了!”
“朕!或许没有实权!或许受制于人!或许。。。。。。在许多事上无能为力!”
“但——朕不是昏君!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绝不会是!更不屑去做那等自毁长城的昏聩之事!”
这番话,与其说是对苏凌的告诫,不如说是刘端在极度挫败与羞愧之后,对自身底线和尊严的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守与呐喊!
他太需要证明自己了,哪怕只是在口头上,在这样一个洞悉他所有虚弱的人面前,证明他刘端,至少。。。。。。不是个疯子,不是个傻子,更不是个自取灭亡的蠢货!
苏凌将刘端这番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亦是颇为感慨。
这位天子,在经历了彻底的狼狈、辩解、羞愧之后,最终竟还能抓住“不做昏君”这最后一块遮羞布,或者说,最后一点可怜的坚持,倒也算没有彻底崩溃。
至少,他还在意名声,还在意后世评价。
这或许。。。。。。是他与那些真正肆无忌惮的暴君、昏君之间,最后的一丝区别吧。
想到这里,苏凌再次躬身,这一次,礼节更加周全,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敬重。
“圣上。。。。。。圣明!臣。。。。。。谨记圣上教诲。”
这一礼,这一声“圣明”,在此刻微妙的情境下,少了几分讽刺,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它既是对刘端此刻表态的回应,也像是对这位悲剧天子那可怜底线的。。。。。。一丝淡淡的认可。
大晋皇宫,昔暖阁内,夜色如墨,宫灯昏黄,光影将刘端疲惫的身影拉得斜长,投射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
先前关于丁侍尧之事的微妙“和解”并未驱散殿内沉重的氛围,反而增添了几分心力交瘁后的苍凉。
刘端靠在龙椅中,先前辩解时的激动、愤懑、乃至最后强撑的“明君”姿态,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深深的倦怠与一种浸入骨髓的落寞。
他微微佝偻着背,仿佛那身明黄的龙袍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殿内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衬得他的呼吸声愈发粗重而无力。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仿佛要融入这片昏黄的阴影里。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没有焦点地望向殿顶那模糊的藻井彩绘,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虚无的疲惫,缓缓开口,不再激烈,不再辩解,只剩下无尽的苍凉。
“至于。。。。。。苏卿所参的最后一罪。。。。。。”
他顿了顿,仿佛连说出“罪”这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空谈仁义,怠惰因循,自弃社稷之罪。。。。。。朕。。。。。。不愿再多言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空洞。
“说到底。。。。。。还是那个缘故。朕。。。。。。虽居此位,然。。。。。。皇权。。。。。。早已名存实亡。朕。。。。。。有心无力,徒呼奈何。。。。。。”
他的眼神渐渐飘远,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声音带着一丝梦呓般的恍惚。
“朕。。。。。。还记得,朕十一二岁登基之时。。。。。。坐在。。。。。。这龙椅上,脚还够不着地。。。。。。”
“那时。。。。。。朕也曾雄心万丈。。。。。。立志要做一代明君,要扫除奸佞,重整朝纲,要让我大晋六百年基业,在朕手中。。。。。。再现辉煌。。。。。。绝不能。。。。。。毁在朕这一代。。。。。。”
他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早已被岁月磨平的、残存的热忱与苦涩。“朕。。。。。。也曾振作图强过。。。。。。朕登基之初,也曾连夜批阅奏章,也曾下诏颁行过诸多。。。。。。自认为利国利民的举措。。。。。。整顿吏治,劝课农桑,减免赋税。。。。。。”
“朕以为,只要朕勤勉,只要朕心系万民,这天下。。。。。。总会好起来的。。。。。。”
然而,他的语调急转直下,变得无比萧索与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