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来是很避讳皇族,准确的说他避讳一切位高权重的人,那都会让黄大师想到他故乡那群恶心的吸血虫豸,再狼狈的联想到他自己的无能为力和绝望。
黄大师原本只相信威勇伯府的好名声,出行这段时间以来,他还看清了这位皇子殿下的平易近人,爱民如子……所以他早就不介意了。
在答应了殿下改道伊阳县的时候,黄大师心里就有了点念头,但他没有彻底下定决心要不要说出证据,要不要借殿下的这份力——殿下凭什么为他做主?凭什么闹得天翻地覆呢?
就凭殿下要去柳州就藩吗?
所以在殿下绑了土匪们,真正表露出要介入这件事的态度后,冷眼谨慎观察的黄大师才拿出了证据。
“我只是……”
黄大师继续盯着后罩房里的两个人说话,表情难看得厉害,他的声音发轻,复杂又不甘,“我只是意识到,我太无能了。”
多年前,他无意中掌握了一点线索,就那么被逼得远走他乡,能活下来都算是好的了。沉重的事情坠在他心里,黄大师只能沉迷建筑,就当自己不知道这回事。
现在,他却得知……有一个师爷凭自己的手段就能铲除掉他的整个噩梦。好厉害啊。
他也想过……为什么不是他遇到了怀柳先生,成为忘年交呢?也罢,就算换成了他,以他的本领,也没法在官衙里小心隐藏自身,挖掘出那些多细节吧?
他就是不如秦师爷。
他的才能,只在建筑上呵……他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也不擅长处理这一摊事。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黄大师悲哀的意识到,他没办法轻松的放过自己了——放过那个被噩梦折磨了多年的懦弱无能的自己。
他无法从过去中走出来,只能深陷自责。
“……是这样啊。”
齐承明看着青年那张无法释怀的脸,若有所思。
这不是谁的错,也许就是阴差阳错吧。
黄大师是技艺类的天才,他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背负了消化不了的重担。哪怕现在解决问题中也有一份是黄大师的功劳,但黄大师在秦先生的行为对比下,却无法放过自己。
这个道理是说不通的。
齐承明思索了一下,突然正色开口:“黄先生——黄栋先生。”
“在下的字为安邦。”
青年人郁郁的,但还是出声纠正了一下。现如今直呼别人名字不大礼貌,有字都是称呼字的。
齐承明心中更是了然。这起名又是“栋梁之材”,又是“安邦”,可见黄大师小时候是正经受过教育的,大约从小被父母寄予了期望。他现在的心理负担会这么重也是理所当然。
“安邦先生。”
面前的少年人正色的说着,他眉目间的稚嫩未褪,但他的目光平和而有力,充满了一种温和鼓励的力量,直直的望进了黄栋的心里,
“——不要忘了,不管前因后果,这件事都是在我的手上解决的。人是我派的,决定是我做的。你是受雇于我的庭园大师,秦先生是我的门人,我决定前往伊阳县解决这摊事,你们在中途配合了我行事,这没错吧?”
虽然问题有点多,但黄栋确实没法反驳这句话,半晌,勉强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