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建伟放下了茶杯,“这是父亲常说的话,当时听的时候,我不以为然。他走了,我倒是越来越能体会这个道理。”
只有将利益分配到位,才能摆平人与事。过于吝啬的,一摊子事就是做不大。过于大方,就会领悟人性之恶。
有时候,为了长期利益,必然要让利。但大多数人,其实都舍不得的。
父亲能做得如此大,是彻底领悟了这句话。
对于父亲的种种,方建伟始终觉得,功大于过。而他也深知,他的弟弟,并不认为功可以抵过。关于父亲,兄弟俩也发生过剧烈的争执,谁都无法说服谁。
方建伟不想在这个感情甚好的档口讨论父亲,转移了话题,“真不容易啊,我还以为你要单身一辈子呢,还是找到了想结婚的人。”
有一些话,方恺从不想讲出口,但和她在一起后,有些东西慢慢松动,他觉得讲出口,也没什么。看着对面的人,他开了口,“其实我小时候很羡慕你,那时候,妈对你的关注更多。”
方建伟没料到他会说这个,更是全然不知他会有如此念头,“大概是我那个时候不好好读书,三天两头被找家长吧。”
方恺笑着摇了头,“没什么,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渐渐接受了这种现实,没那么在意。当然,我自认活得很健全。”
“直到遇到她,我体会到了一种安全感,可以安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给我这种感觉,但我确实开始对生活有了新的想象力。”
“稳定下来吗?”
“对,想花更多时间在生活上。”
方建伟点了头,“好,我为你高兴,不要担心妈那边的反应。你那边有事随时找我。对了,手头的钱够吗?”
对他这突然的转折,方恺都哭笑不得,“哥,我不缺钱。”
“你都是投资股票,怕你现金不够。”
“够的。”
他们往日里没这么亲近,方恺看着他,自己忽然开了口,“谢谢哥,也谢谢你喊我回来。”
“说这种话干什么?”
方建伟摆了手,“赶紧回去吧,妈一会儿就回来了。”
“好。”
季舒从出租车里下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方恺给她介绍了一个律师,下午时她去咨询了律师。结束后,她又与佳雯去喝咖啡了。好友不会有任何道德上的审视,全然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该怎么去谈条件。
不过是一天,夜里再次独自走在道路上时,她已是全然的冷静。迅速接受了现实,没有想象中的反复无常,更不会去后悔那一天的抉择。
她都惊讶于自己的恢复能力,若是在二十出头的时候,这种事必然让她日夜焦灼,被情绪牵扯着无法专注,更无法如此时这样,还能停下去嗅路旁梅花的清香。
也许这就是三十多岁才会有的淡定,经历的波折足够多时,就见惯不惯了。
曾经焦虑的她,希望自己不论面对什么事,都能冷静地去解决。可那时候,她什么都没有,又想要迅速获得一切,内心无法不焦灼。用焦灼燃烧着自己,又能忍耐被灼伤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