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俨然是个牢狱,气息明显污浊了不少,石壁上的几处火台静静燃着那幽幽的蓝火,将被铁镣捆缚在刑架上的人映得一清二楚。
竟还真是个她认识的人。
是那孟记包子铺的店家!
人被捆在刑架上,也只是捆住了而已,从身上到脸上都还是干净的,只听这中气十足接连不断的叫骂声,就知道他定然还没吃什么真正的苦头。
这是怎么回事?
千钟不明白,孟大财更不明白。
他和他那远房侄子被谢宗云扭去京兆府,连个掏钱打点的机会都没给,嘁哩喀喳就升了堂判了罪,他侄子当堂就被扒了公服,他则被拖到京兆府大门前,生生挨了二十板子。
好在打板子这一关上容他使了钱,总算手下留情不少,没伤筋动骨。
一顿板子打完,正巧给京兆府马厩送干草的陈九拉着刚腾空的板车出来,好生笑话他一顿,直把他笑急了眼,为了赔不是,便提出顺路送他一程。
再留情的二十板子那也是二十板子,刚刚打完,走动实在不便,他也就毫不客气地趴了上去。
走到半路,陈九说要上趟茅房,将板车拉到旁边小巷里头,央他帮忙看着刚买了挂在车上的那两尾鲫鱼,别让野猫叼去。
陈九走了不多会儿,他在那儿趴着趴着,后脖子上冷不丁狠挨了一下。
再睁眼,就被捆在了这么个鬼地方。
一个青面獠牙的黑袍坐在他对面的一张书案后,手里捏着笔,神神叨叨地对他说,天道昭彰,洞明善恶,要他自供罪愆,以赎孽障。
孟大财一点儿也不信鬼神那套。
然而不管他问什么,那黑袍都再不开口,只管把他说的每一个字记下。
四周尽是一团冷冰冰的死寂,连一丝风都没有,孟大财起初还耐着性子说些软话,然而字字声声皆如泥牛入海,得不到丝毫回应,直逼得人发疯。
说着说着,软话就变成了硬话,硬话又变成了咒骂。
忽见又有人进来,孟大财猛一激灵,这才唤回些冷静。
来人也是罩着与那黑袍一样青面獠牙的面具,不同的是遍身闪着幽冷又富贵的辉芒,身后还随着个瘦瘦小小的黑袍。
以孟大财多年送往迎来的经验,这人一准儿是个管事儿的。
孟大财忙稳了稳神,呼哧呼哧喘了几声,咽着唾沫润润吼哑的喉咙,换上那副和气生财的笑脸。
“尊驾……尊驾!小人贱名孟大财,在兴安街卖包子的,小本买卖,只为糊口,不知何处得罪,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那人也不接他的话,径自缓步走到案前,朝那书案后黑袍的笔下看了看。
方才大呼小叫了些什么,孟大财已记不大清了,但总归不会是什么能惹人同情的好话。
孟大财赶忙找补,“小、小人见识浅,心一慌,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多有冒犯之处,您多担待……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