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宣走向床榻,没有刻意遮掩脚步声,厚实的靴底踏在青砖地上,沉沉作响,直走到榻前站定,榻上盘膝而坐的人仍纹丝未动。
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萧明宣皱皱眉,抬起捋在手中的马鞭,朝那张分毫不见波澜的脸不轻不重拍去——
还差寸余,人忽然动了。
没睁眼,也没偏头闪避,只是手动了。
一道金光随手扬起!
萧明宣惊觉已迟,遽尔收手,手背上还是划过一道锋锐的刺痛。
是一支金簪。
女子的金簪。
该是这人在为千钟梳妆时挑了个顺手的,悄然纳于袖中。
他出手是临时起意。
这人却是蓄意而为!
手背上的一痕刺痛如一道引火线,顷刻燃起萧明宣一腔恼怒,鞭梢一展,正要朝这不知死活的人狠狠扬去,忽见这道金光一转——
转朝这不知死活的人自己喉咙刺去!
萧明宣执鞭之手愕然一顿,未等转势去拦,那道金光也顿住了。
刚刚自他手背上刺过的那道锋尖就抵着这人自己的喉结顿住了。
榻上的人终于睁了眼。
缓缓抬起的眸中凝着血丝,荡着浮冰般的一抹笑,明明锋尖抵在他自己的要害处,却有种成功将刀架到敌人脖子上的畅意。
人还安然盘坐榻上,开口恭顺如常,“王爷若想我死,吩咐一声便是,断不敢污了王爷的手。”
萧明宣眉目沉了沉,沉出一片比他更深重的寒色,施然收鞭,“本王只是看你一动不动的,想探探死活。”
许是适才陡然出手耗去不少仅存的气力,在伤痛中煎熬着的人面色一下子白了许多,冷汗自惨白的面颊上缓缓凝聚,顺着鬓角成股而下。
那只攥着金簪的手和徐徐吐出的话音还是四平八稳的,“既然王爷怕我死……我且斗胆仗着这份怕,向王爷提个不知死活的请求。”
他还想怎么不知死活?
萧明宣朝自己手背上那道突突直跳的血痕看了眼,这一会儿工夫已鼓胀起来,缓缓渗出细密的血珠,不算深重,但让人看着就来气。
“你爱死不死。”
萧明宣颇没好气地冷道。
那双满布着血丝的眼睛弯了弯,弯出一道毫无笑意的笑。
“若我死了……王爷还如何能骗得皇后相信,您已将现任皇城探事司总指挥使握在手中,能使整个探事司为您忠心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