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金大人拄着拐杖过来找陆锦澜。
曾颖见了个礼便往前面去了,陆锦澜扶着金云凝到一旁无人的亭子里坐下。
陆锦澜劝道:“您身体不好,别出来了,外面的事情,大伙都帮忙办着呢。”
金云凝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若不是放心不下如蓁,我早就告老辞官了。可如蓁这一出事,我心里倒多了一口气。”
金云凝苍老的眼睛里生出恨意,她咬牙道:“这口气撑着我,你放心,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陆锦澜道:“我正要告诉您,雪卿说明日出灵,他也要去。他刚刚能下床,去,只能让人抬着去。”
金云凝点头道:“他想去就让他去吧,抬去就抬去。不送如蓁最后一程,他断然不甘心。”
陆锦澜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我已经同意让他去了,也让人把如蓁的孩子都抱去。明日,我的母亲也会带着夫郎孩子在出殡的队伍里。可出了城,到了墓地,完成了葬礼,我便不会让她们再回来。”
金云凝一愣,低声道:“你要安排她们去北州?”
陆锦澜摇了摇头,“不,去曲国。”
连她自己的封地都不去,金云凝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陆锦澜道:“您也去吧,在曲国等着我的消息,等着我派人接你们回来。如果我没有派人接你们回来,你们就一直生活在那里,终生不要踏入嬅土。”
金云凝叹了口气,“多谢你费心安排,如蓁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事。可我不走,你把雪卿和孩子们送走吧。我已历经两朝,什么样的事儿都见过了,还怕死吗?我要留在这里,陪你一起看风云突变,看最后的结果。”
老人家意志坚定,陆锦澜只好应允。
金云凝又道:“差点忘了,我来找你是因为明日出灵要诵读一篇关于如蓁生平的祭文。旁人写的我都看了,总觉得还是应该由你来写最为妥当。”
陆锦澜忙道:“我这就去写。”
她到了项如蓁的书房,沉吟片刻,提笔写道:“项如蓁,勉州人士,生于辛未年正月初一。出身寒微,乃猎户之女,天生神力,好读书……”
“壬戌年于勉州学堂结业,摘得头名。同年进京赶考,在皇家学院武试中勇冠全场,一举夺魁……”
“其性情耿直,大公无私,坚钢不可摧其志,万念不可乱其心。官至丞相之位,无一日不勤勉。她呕心沥血,为国为民……”
“世人多变,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然项如蓁秉承年少之志,不忘初心,至死不渝……”
“项如蓁为人忠厚,待人赤诚,扶危助困,侠肝义胆。壬戌年九月,我与她和无辛于神京初见,自此结为挚友……”
“我与无辛爱贪玩嬉闹,如蓁深沉老练,她待我二人如慈母如长姐,时时提醒我们专心功课切勿懒散。如蓁神力海量,我二人每每贪杯醉酒,如蓁总是将我俩扛在肩上,带回住处……”
写到此处,泪水已经打湿了纸张。
经过书房的人,都能听见里面悲恸的哭声。
*
次日出灵,百姓自发送丧。队伍越来越长,漫山遍野都是哭声。
几位同窗站在陆锦澜身边,楚易舒直言道:“全天下都知道她是冤枉的,全天下都知道她不该死。”
“是啊。”陆锦澜轻声说道。
不该死的人却死了,这口气,陆锦澜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葬礼结束,夫郎们才得知她的安排。纵然百般不愿,也只得听命,上了马车,一路向北。
她和项如蓁的家眷会在专人护送下安全到达曲国,而京城的事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