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雪将信将疑地瞥了他一眼,水波潋滟的眸子里满是警惕。
但见他确实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她的头顶,眼神清澈,手中也只拿着梳子和皂角,这才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点点。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此刻的“正经”,微微向后仰起优美如天鹅的脖颈,将一头如云似瀑的乌黑青丝完全浸入温热的水中。
“哼,就勉强相信你一次。”
“嘿嘿。”
楚奕的指尖带着温水的热度,轻柔地穿过她浓密冰凉的发丝,细细地梳理着每一缕缠绕。
他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轻不重地按压着她的头皮穴位,带来一阵阵酥麻而舒适的松弛感,将她紧绷的肌肉和神经一点点熨帖开来。
林昭雪原本僵硬的身体,在水波的包裹和夫君温柔的服侍下,渐渐软化放松下来。
她闭着眼,双颊泛着醉人的酡红,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安稳。
楚奕微微垂首,落在妻子此刻温顺柔美的侧颜上。
水珠沿着她光洁的额角滑落,流过嫣红的脸颊。
这与校场上那个银枪如龙、一骑当千,将对手挑落马下时英姿飒爽、目光凛冽如霜的女将军,简直判若两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强烈占有欲的满足感和深沉爱怜,如温热的泉水,瞬间充盈了他整个胸膛,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轻轻印在了她光洁微凉的额头上。
林昭雪浸泡在水中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只不过,她没有睁开眼,但一直紧抿着的、带着嗔意的唇角,却在这一吻落下时,如被春风拂过的花苞,向上弯起了一抹甜蜜至极的弧度。
“夫、夫君……”
……
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地压向大地。
一条素白的巨蟒在上京城的街巷间缓缓蠕动——那是柳氏宗长柳宗平的出殡队伍。
白幡如林,密密匝匝地遮蔽了本就晦暗的天光,其上墨迹淋漓的“奠”字在风中猎猎作响。
哀乐低沉呜咽,唢呐的悲鸣撕裂空气,笙箫的呜咽催人泪下,夹杂着孝子贤孙们压抑的哭声,在肃杀的长街上回荡。
这排场之大、声势之隆,引得道路两旁黑压压的围观人群无不侧目。
在这份庄严肃穆的哀乐声浪之下,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如暗河里的浊流,在压抑的表面下暗自涌动、翻腾。
“喂,听说了吗?柳宗长……好像压根儿就不是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