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牙嫂一屁股坐下,叹口气,“这死灯当活灯医吧,要不医死,要不医活,反正别医得半死不活。”
只是她越想越慌,早知道不占那两贯的便宜了,闭着?眼坐那反复抓自己鬓发,心里烦得要结成块,堵在心口。
倒是想起身,不小心瞥到林秀水的动作?,她揉揉眼,连忙走上前?两步,差点踢倒圆凳,连忙伸出两只手扶住,也不管了,直接蹲下来瞧。
只见林秀水拆了烛底,将纸塞到里头去,用劈得极细的线,扎到羊皮缝里去,里外来回穿针,有动静也不理,她全神贯注,压根听不见外头的声响。
在她的上下穿针引线里,原先卷曲的纸张,渐渐消失在刘牙嫂眼里,她只能见到那羊皮,连孔眼也没瞧见。
半个多时辰里,刘牙嫂一直蹲着?瞧,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叫林秀水的手发起抖来,扎坏了皮料。
连林秀水缝好,给羊皮灯做了个新内衬,且用蜡烛一照,完全瞧不出底下的斑痕来,刘牙嫂也没起身,照旧蹲在地上。
随后传来她的声音,有些哑,慢慢举起手,“你?扶我?把,我?腿软站不起来。”
林秀水笑了声,她还以为刘牙嫂见惯了世面,补好也不为所动。
刘牙嫂拖着?发麻的腿,来来回回地瞧,用长蜡烛、短蜡烛、日头、炉子里的火光轮换着?来,确保真的瞧不出,且只是皮子厚了些,里头的内衬完完全全贴合,没有一点痕迹。
她才长长松了口气,浑身有劲,要林秀水跟她去见卖醋张家老头。
那老头靠醋坊发家,自视甚高,平日最?见不得人瞧不起他,刘牙嫂拿来时,他还鼻孔上翘,“我?倒要看?看?,你?找了哪门?子高人,能补什么样,别又拿了个新的来糊弄我?,我?压根不吃这一套。”
到小厮换了蜡烛点,长蜡烛、短蜡烛换了遍,真瞧不出半点来时。
他挑不出一点,又没辙,才重重哼一声,啰里吧嗦说了一通,其意思是,“算你?走运,你?要知道,我?在临安城里也是大名?响当当的人物,你?拿个用过的灯笼来糊弄我?…”
刘牙嫂暗自呸了声,靠卖假醋进监牢里,用钱赎回来的大名?响当当吗?也有脸说。
她又赔了五百文,等这老头卖弄完自己大名?,这档子事情才算是揭了过去,她刘牙嫂混了十?来年的名?声保住了。
出了门?,刘牙嫂拉着?林秀水的手,塞给她一包钱说:“妹啊,啥也别说,这情我?记着?,你?嘱托的事情,只管包在我?身上,我?刘二?花保管能给办得妥帖,没有半点错漏,你?下了工只管带人过来。”
“以后有什么事,不管我?能不能给你?办,你?只要来说,我?没有半句虚话,就是这杀人放火越货,卖灯笼的事,咱是真真干不了。”
林秀水被她拉着?大谢特谢一番,还被塞了一包谢钱,有百来文。
回去路上,别说刘牙嫂松了口气,林秀水自个儿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她估摸着?,自己有阵子没法接补灯笼的活了,她看?见灯笼也有点发怵。
忙了两日这事,连猫小叶翘着?短短的尾巴,趴在她脚边让她摸摸,她都只能胡乱撸一把这下总归能摸得它?呼噜噜直叫。
等王月兰下工,带了满身蓝污印子回来时,林秀水跑过去说:“姨母,我?给你?寻了个丝行的活计,一个月的月钱有两贯二?。”
“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
王月兰脱了外衣,准备换其他衣裳,她不大相信,“我?跟你?说,我?真不莽干,你?要真不放心,你?跟我?上工去,盯着?我?做活。”
“哎呀,是真的,我?给人刘牙嫂帮了个忙,她给寻的,保真,比金子还真,姨母你?跟我?去一趟。”
林秀水拉她,叫她换上之前?新做青绿褙子,梳梳头发,手脸抹些面油,让小荷和小叶看?家,硬拉着?王月兰出门?。
王月兰不大信天上掉馅饼,问林秀水是不是被人忽悠了,是不是欠人家的人情债了,要真如此,她夜里都睡不着?。连被刘牙嫂领到丝行里,站在成堆的茧子里,还没回过神来。
“缫丝,给两贯二??”
王月兰第三遍问,“真不是给二?百文?”
刘牙嫂笑道:“你?要真不信,我?人又跑不掉,你?只管上门?来找我?。你?也别不信,亏你?家外甥女帮了我?个大忙,说句天地良心的话,这活我?当自家顶好亲戚给她寻摸的。”
王月兰心里沉甸甸的,又跟刘牙嫂说:“要不我?出些银钱,牙嫂你?再给成衣铺寻个熨布的,这活轻省,我?不做,叫阿俏换到这来做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