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把“下乡辛苦”这四个字刻在刘茂林眼前。
可刘茂林只是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眼神冷得像深冬的寒潭,半点波澜都没起。
“琐事?”他忽然嗤笑一声,抬眼扫过两人,“本府倒想看看,纵容底下人阳奉阴违、把朝廷法度当耳旁风,算不算琐事?”
柳、黄两位同知被他看得心头一紧,张了张嘴,竟再也说不出一句劝阻的话来。
他们知道,这位知府大人一旦做了决定,便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这场下乡之行,怕是躲不过了。
刘茂林正对着侍女捧的铜镜理着官袍,闻言头也没回,语气冷得像冰:
“本官会怕吃苦吗?本府怕的是有些人忘了规矩,把苦吃到百姓头上。”
柳同知还想再劝,见他眼底那抹杀气,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位新知府看着文质彬彬,发起狠来却像头藏着獠牙的狼,前几日不过是账房算错了一笔开销,就被他杖责二十,扔去了驿站当杂役。
“大人,”黄同知搓着手,赔着笑,“下面的人不懂事,您犯不着亲自去跟他们计较。
依下官看,您就发道公文,就说府城要清查各县粮仓,让他们把账册和粮样都送上来核验。
——谁敢不交,便是心虚,到时候再治罪也不迟啊。”
刘茂林转过身,手指摩挲着腰上玉带扣:“清查?等他们把账册做漂亮了,粮样换好了,本府还查什么?”
他冷笑一声,“我要亲眼去看看,那些藏起来的粮食,究竟堆在哪个角落里。”
正说着,刘强从后院回来,躬身道:“老爷,四位暗卫大人已在后门候着了。”
刘茂林点点头,抓起案上的令牌:“通知下去,让他们备轿,点上三百兵卒跟我一同下乡。”
柳、黄两位同知见状,知道再劝无用,只能跟着起身:“大人要去,下官愿陪同前往,也好帮着打点些杂事。”
刘茂林瞥了他们一眼:“不必了,你们留在府城,看好各处,白水河防线不可掉以轻心。
——别等我回来,连府城也被叛军偷袭了。”
这话戳得两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只能躬身应下。
府衙后门,一顶青呢小轿停在那里,四个穿着短打的汉子垂手立在轿旁,眼神锐利如鹰。
——正是刘茂林从瑞王府带来的四暗卫,据说人人都是一流高手,乃是三殿下最得力的干将。
刘茂林弯腰上轿,轿帘落下的瞬间,他的声音传出来,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吩咐蒲副将直奔丰水县。咱们第一站就去会会江县令。”
轿子缓缓抬起,悄无声息地往城外去。
柳同知望着轿子的背影,忧心忡忡地对黄同知说:“这一去,怕是要出乱子啊。”
黄同知叹了口气:“咱们这位大人,是铁了心要跟南岸八县较劲儿了。只盼着江县令他们能识时务,别真把大人逼急了……”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府衙的门槛,像在预示着这场下乡之行,绝不会如刘茂林想的那般顺遂。